第壹百四十章 殘酷訓練

　　那孩子根本來不及站起來，只是在地上不斷地打滾，這壹刻的反應，已經是純然的本能！
　　回避危機、求取生機的本能！
　　六匹馬擦著身體呼嘯而過，危機終於安然度過……
　　那孩子這才壹個盤旋從地上站了起來，剛剛站起來，就感覺眼前壹黑，整個人再度栽倒在地。 剛才生死關頭的極限趨避，乃是激發了全部潛力才告完成，如今危機過去，挺身站起，心神壹松之下，再也支持不住，就此昏死了過去。
　　“潑醒！”老夫人大怒：“在這等時候，怎能暈倒！冷水潑醒他！再練！”
　　旁邊壹個貴婦人終於忍不住，囁嚅著哀求道：“婆婆……您……讓他們再休息休息吧……小五兒……他才六歲啊……”
　　壹邊，上官靈秀緊緊的咬住嘴唇，臉上唯有壹片剛硬、絲毫不見女性的溫柔。
　　“哎……！”老夫人閉上眼睛，只感覺心頭壹陣陣的酸楚。
　　從來不曾動搖的心，這次終於軟了壹軟！
　　“要不就先……”老夫人話剛出口，就聽到旁邊的上官靈秀壹聲大喝：“不行！不能休息！不到時間，誰也不能休息！”
　　聲音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余地。
　　“靈秀！”旁邊的中年女子目中如欲噴火：“妳這是想要折磨死他們麽？”
　　上官靈秀緊緊的咬著嘴唇。
　　“這個小校場，已經在上官家存在了七十多年！七十多年來，上官家的男兒，每壹個都是在這小校場打磨武藝，然後征戰沙場。”
　　“我生的晚，沒有緣法見爺爺在這裏練武。”上官靈秀大聲道：“但我曾經見到過爹爹，伯伯，叔叔們在這裏練武！在這裏打磨！”
　　“我也曾經見到過哥哥們在這裏呼嘯來去，咬著牙，流著血，從三四歲就開始錘煉自己！”
　　“他們每壹個人都很拼命，是真的拼命。”上官靈秀大聲道：“但他們縱使那般的拼命，現在仍舊不免戰死沙場！”
　　“現如今的訓練強度，比起哥哥們在這年紀的訓練，才只不過稍加壹點而已，還遠遠不夠！”
　　“我寧可他們當真練死在這小校場，也不願意他們將來上了戰場之後，倒在冰冷的沙場上，倒在敵人的馬蹄下！成為我們的敵人加官進爵的功勛！”
　　“給我繼續！繼續練！不到時間，死了也不能休息！”
　　“任何人也沒有人情講，全都給我繼續練！”
　　上官靈秀壹張娟秀的臉漲得通紅，目光有如焚燒的火焰：“快些，不然，鞭子壹頓！”
　　在啪啪的鞭子聲響催促中，那六個小孩子，再壹次搖搖晃晃地爬上馬背，咬著牙，繼續開始練習各種動作的磨煉！
　　“這就是上官將門！”上官靈秀大聲呼喝：“將門子弟，便是如此；要麽，妳們踩著敵人的屍體，提著仇人的人頭，來重振上官將門的風采！要麽，妳們就倒在敵人的刀下，成為他們的功勛！”
　　“上官將門男兒的宿命就是如此，再沒有第二條路！”
　　淒厲的呼喝，在秋風中尖銳而刺耳，讓呼嘯的秋風，更增加了幾分寒意。
　　……
　　下午，傍晚時分。
　　上官靈秀帶著幾個侄兒出去，壹路上沈默不語。
　　越走越是偏僻。
　　終於，他們姑侄壹行人來到了壹個亂騰騰的地方。
　　這裏乃是整個天唐城的紅燈區，無數的地痞流氓惡棍逃犯雲集，盡都在這骯臟而黑暗的地方生存。換言之，這裏乃是壹片遺棄之地。
　　這裏白天幾乎沒有人煙出沒，壹片冷清；然而壹到了夜晚，各種牛鬼蛇神便好似從地底下冒出來壹般，到處皆是喧鬧的氛圍。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罵街，有人在打架，還有人，當街抓住壹個女子就開始……
　　昏暗的燈光中，隨處皆是壹張張扭曲的臉，猙獰恐怖還有殘忍。
　　壹個大漢，正搖搖晃晃的起身，抓向壹個蓬頭垢面的婦女：“哈哈哈……過來，陪大爺耍耍。”
　　他還沒抓到，突然壹個小小的身影猛然間出現，隨即，那大漢的肚子上砰的壹聲挨了壹拳。
　　“小兔崽子，妳敢打老子，找死！”大漢只感覺這壹拳幾乎將自己腸子都打了出來，壹陣劇痛之余，卻是勃然大怒，毫不留情的開始了拳腳反擊。
　　與之對戰的小小身影只有五六歲，靈活的閃避著，跳躍著，回避著對方的攻擊，覷準壹切時機出手，看似纖弱的小小拳頭，力氣居然不小，接二連三的打擊，打得那大漢慘叫連連。
　　此際看似高下分明，然而那大漢終究是成年男子，但凡有壹拳壹腳擊中小家夥，小孩子仍要告承受不了，勝負之勢必然逆轉。
　　縱使經受了極端嚴格訓練也好，但，畢竟只是壹個六歲的小孩子。
　　砰。
　　壹聲慘叫驟起，那小孩兒壹個躲閃不及，被那大漢壹腳踢在肚子上，小小的身子登時飛出三丈有余，摔在地上，壹時間竟爬不起來。
　　大漢獰笑著又自往前沖去，顯然是意欲至那孩子於死地。
　　在這個地界，所謂的善良良知悲憫，壹切盡是空談，老弱婦孺只是徹頭徹尾的弱者，只會淪為犧牲品，占到上風的大漢，只會斬草除根，將可能的禍患萌芽徹底消弭！
　　上官靈秀銀牙緊咬，嬌軀簌簌顫抖，卻是壹動不動，只是瞪著眼睛，觀視著事態發展。
　　地上的小孩子眼見對方惡勢而來，勉力壹個翻滾，捂著肚子站起來，額頭上早已滿滿的盡是汗珠。大漢獰笑壹聲，惡狠狠地撲將上來，欲至其死命，卻見那小孩子突兀地壹聲大吼，猛地壹閃，隨即高高跳起，兩個手指頭，狠狠地插入了大漢眼眶！
　　隨著壹聲驚天動地的慘嚎，那大漢瘋狂捶打掛在自己身上的小小身軀。
　　小孩子連聲慘叫，卻是又再狠狠地往上壹竄，壹口乳牙，惡狠狠地咬住了大漢的喉嚨。
　　鮮血即時奔湧而出，大漢驚恐的尖叫，卻已經變了音，魁梧的身體無力摔倒，粗壯的身子就只抽搐了壹下，便即不動了。
　　他的身下，迅速被殷紅的鮮血浸滿。
　　原本已經歸於寂然的屍體驀然又動，卻見壹顆小小的腦袋從那屍體身子下面爬了出來，滿頭滿臉渾身是血，急促的喘著粗氣，甚至，小小身軀還時不時的搖晃著。
　　顯然，這壹役小孩子雖然最終獲勝，卻也是代價不小，遠遠超出壹個六七歲小孩子能夠承受以及需要承受的範疇！
　　只是，那孩子喘息才定，便即勉力挺起胸膛，強忍著身體傷痛的疼，舉起手來：“我贏了！”
　　小孩子早已明白自己的宿命，上官壹族的男兒，沒有所謂的童年！
　　只有生死勝敗！
　　上官靈秀眼淚奪眶而出，將自己的身體俯下，張開手，迎接凱旋歸來的侄兒，就在暗影中，將侄兒的小小的還在顫抖的身體牢牢抱住！
　　“好樣的！三娃兒是好樣的！是姑姑的驕傲！”上官靈秀聲音哽咽。
　　“我姓上官，我叫上官龍韜，我不叫三娃兒。”三娃兒靠在姑姑懷裏，喃喃道：“我是上官男兒，上官龍韜……”話還沒說完便即暈了過去。
　　剛才慘烈的壹戰，對於這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甚至受傷不輕，然而他此際昏倒，臉上卻還掛著驕傲的神情。
　　我贏了！
　　我叫上官龍韜！
　　我是上官將門子弟！
　　“下壹個！”上官靈秀狠狠地擦去了眼淚。
　　……
　　深夜。
　　上官靈秀帶著六個傷痕累累的侄兒，來到了百丈湖西，這壹片亂葬崗上。
　　鬼火啾啾，此起彼伏。
　　“困的就在這裏睡覺。”上官靈秀面容冷硬：“墳頭不能當枕頭，睡覺的時候，頭朝下，腳放墳頭上。”
　　但就算如何困倦，在這等亂葬崗睡覺，幾個小孩子卻又哪裏睡得著，得有什麽樣的膽子才能在這樣的環境入眠？！
　　壹個個瑟縮地看著周圍，眼中滿滿的盡是恐懼神色。
　　“姑姑……我好害怕……”最小的壹個孩子拉著上官靈秀的衣襟，可憐兮兮的哀求：“咱們回家吧……”
　　“不行！”上官靈秀斷然道：“上官將門的子弟，不能害怕！我們連活人都不怕，還怕死人？”
　　“就在這裏，分開！”上官靈秀厲聲道：“每個人之間，隔著五步，不準靠在壹起！聽到沒，不準靠在壹起！壹旦靠近，兩個都要罰，無分主動被動！”
　　六個孩子就被這麽的生生分開了。
　　分開六個侄子之後的上官靈秀則也藏在了壹個墓碑後面，小心翼翼地註視著六個侄兒的動靜。
　　那邊，六個小孩子仍舊在恐懼的啜泣著，哽咽著，突然有個孩子猛地站起來：“我睡不著，我來打拳好了。”
　　呼呼呼……居然真的開始打拳，壹拳壹腳，壹板壹眼的練習起來。
　　其他的幾個孩子都是目光壹亮：“我們也來練拳！”
　　六個孩子，在亂葬崗中龍騰虎躍，卻是各具風采。
　　上官靈秀看著這壹幕，眼眶不禁壹陣濕潤。然後，她慢慢地蹲下身子，裹緊了自己的衣襟，眼睛偷偷的，恐懼的看著周圍。
　　這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傑，此刻全身都在發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