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
　　“妳兩個再比試拳腳，記著，點到為止，不可傷人。”
　　花管帶可不舍得把這般壹個玉人兒打傷了，自然答應得十分痛快。
　　回到場中，兩人丟開架式，花管帶本想讓她三招，可壹見這三小姐十分愛面子，壹讓她恐怕會激怒她，便決定在招式上暗中讓她。說：“請小姐出招。”
　　等壹打起來，花管帶發現這位三小姐的武功還真不是蓋的，不小心應付真就要壞。倒不是說她武功能高出多少，只是花管帶束手束腳。因為三小姐是個大姑娘，如果上陣交鋒，性命相搏，就沒有許多顧忌，可這是招親，許多部位都打不得。首是軀幹部位絕對不能沾邊兒，腦袋脖子是致命的地方也不能碰，就只剩下四肢能打，可哪那麽容易呀，所以，這壹交手就是百十個回合，兩人都見了汗，還是不分勝負。
　　張巡撫在上面看得清楚，知道花管帶的難處，便喊到：“賢婿，妳贏了，她便是妳的妻室，不必有那麽多顧忌，就象妳捉那女匪壹樣，把她擒上堂來。”
　　花管帶聽是聽見了，可哪敢吶！還是得小心應付著，尋機會贏她。到底花管帶功夫強得多，終是得了壹個機會，候三小姐壹腳望面門上踢來，他稍壹閃身，用腳在三小姐支撐腿的腳脖子上輕輕壹勾，她便失去平衡，壹跤往後便倒。花管事怕她摔著，趕壹步過去，伸手在她腰後壹攬，把她扶住，說了句：“承讓。”不想三小姐隨手壹巴掌打在他臉上，呸了壹聲跳在壹旁。
　　“丫頭不可無禮。”巡撫在上面看見，知道花管帶可能會著惱，急忙喝叱自己的女兒：“人家怕妳摔著，扶妳壹把，如何出手傷人！”
　　“哪個要他扶！”三小姐知道是自己錯了，可還是嘴硬。花管帶這回真生氣了，心裏說：等下壹場比試，定要讓妳知道厲害，磨磨妳這大小姐性子，不然以後怕不騎到丈夫頭上來了。
　　“此番可是賢婿贏了。”
　　“就算他贏吧。我還要同他比兵刃。”三小姐這次總算沒耍賴。
　　“丫頭，我看就不用比了吧。這刀劍無眼，難免著傷，難道妳還看不出來，人家比妳高得多呢。”
　　“不，壹定要比！不比怎麽知道比我高。怕傷人，我不使刀槍，使棍行了吧。”
　　“哈哈哈哈！”巡撫又笑起來：“還使棍行了吧？妳不就是棍使得最好嗎？賢婿，妳用什麽？”
　　“小婿就用杠棒吧。”
　　“甚好，甚好，賢婿把兵器帶來了嗎？”
　　“不曾帶來。不過，這是比武，又不是性命相拚，用不著那上面的錘頭，也就不壹定非要那杠棒不可，使拇指粗的棕繩也是壹樣。”
　　“這好辦，紫嫣，去與姑爺尋條棕繩來。”
　　紫嫣是三小姐的貼身丫環，答應壹聲，便去馬房討了壹盤準備作韁繩用的棕繩，拿回來遞給花管帶。
　　這花管帶接過棕繩，取刀割下三丈來長壹段，三、兩下把繩頭摣好，省得散了。巡撫看他手下利落，不免更是喜歡。
　　三小姐壹見那兵器，心裏便有些發忤，為什麽？沒見過呀。她從小跟著父親練武，十八般兵刃樣樣使得，也都知道各種兵刃的弱點，知道怎麽破，可就是這繩子當兵刃的沒見過，不知怎麽使，也就不知道怎麽破，心裏說，這次是輸定了。有心別比了吧，開弓沒有回頭箭，只得硬著頭皮去兵器架子上拿了條齊眉棍，在圈子外站定了，擺個架式，說道：“這次妳來攻。”
　　她本心是想先看看人家的兵器怎麽使法，再去想怎麽破，這也算是壹種不錯的戰略，可惜功夫上有差距，再落了後手，根本就沒有翻本兒的機會。花管帶也是惱她不知進退，上來就想給她個教訓，所以也沒謙讓，手腕壹抖，那繩頭就箭壹樣直奔她咽喉而來，把她嚇了壹跳，沒想到壹根軟軟的強子竟能直來直去地當槍使。那繩子是軟的，不敢用棍去拔，怕被他纏住，忙壹閃身想躲出去，卻不知繩子的另壹頭已經悄悄到了下盤，把她兩只腳腕纏住了，花管帶輕輕壹拉，三小姐就壹屁股坐在地上。
　　花管帶手壹抖把繩子收回來，道壹聲“承讓”。
　　“這個不算。”三小姐與人比武，從沒吃過虧，現在當著老爹的面給人家摔個屁股墩兒覺得很沒面子，又想耍賴。
　　“丫頭，明明讓人家摔倒了，怎麽又不算？”
　　“人家還沒準備好，他就動手，就是不算。”
　　“那好，這次妳來攻。”
　　三小姐想來個突然襲擊，人家話剛出口，她人已經躥上來，壹棍戳向花管帶的面門，心想，我這直來直去的打法，看妳用軟兵器怎麽防。可惜棍到跟前，不知怎麽就被人家纏住了，人家壹奪，她不敢不松手，否則被人家拉進懷裏那多不好意思，這次又輸了。
　　“不算，不算，人家沒看清。”她又開始耍賴。
　　花管帶也不爭，也不吵，把棍給她踢回去，讓她再來。
　　三小姐這次舞著花過來，看看都到跟前了花管帶還沒動作，心裏說：這次該著妳輸了。把棍突然順直了，整個人躥起來，連人帶棍直向花管帶飛過來。
　　這壹次三小姐輸得更慘。人在半空，就見那繩子突然抖起來，象條怪蟒壹樣來纏那棍，她怕再讓人家把棍搶了去，急忙向回壹收，繩子卻跟過來，把她連人帶棍纏了七、八道，有那棍子支著，把她整個捆得直挺挺的，平著就往地上掉。這次她可是真的怕了，自己捆成壹根棍兒，壹動也動不了，要是掉在地上，那可就摔壹個鼻青臉腫，破了相可怎麽辦？壹想到這兒，嚇得尖叫起來。可就在她將要掉在地上的壹瞬，花管帶不知怎樣就到了她的身邊，兩手壹抄，把她接住了。
　　花管帶把她輕輕放在地上，抖開那繩子：“這番又承讓了。”
　　“不算不算。”女孩子就是這般輸不起，贏不了就耍賴。
　　花管帶壹聽，怎麽？還不算？那好：“撫臺大人。三小姐既然不願嫁我，這門親事就到此為止罷。”
　　“賢婿莫急。”巡撫壹看，也有些著惱：“這婚姻大事，父母作主，由不得她不依。”
　　“大人。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小姐既然不願意，過了門去也不得美滿，還是算了罷，大人的厚意，末將心領了。”
　　“丫頭，妳怎麽說！”張巡撫的臉色十分難看。
　　三小姐這回害怕了。原來比武之前，她並不知道這位花管帶有多大膿水，不願意隨隨便便就嫁了。等壹比試，人家比她高著壹大截呢，就是老爹的武功也未必高過他，這心裏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只是因為意氣用事慣了，不肯認輸，誰知道竟把人家惹惱了，這要是煮熟的鴨子給飛了，那可就慘了。等老爹壹問，這願嫁的話又說不出口，心裏壹急，眼淚就出來了。
　　“願嫁就說願嫁，不嫁就說不嫁，哭什麽？”張巡撫就見不得人哭，可這三小姐偏是越問越急，越急越哭，越哭越說不出話來。
　　“大人，小姐不願意，您就別再逼她了，末將這便告辭。”說著，花管帶起身要走，這下子三小姐可急了，也顧不得什麽臉面了，壹縱身跳到前邊把他擋住：“別，別走。誰，誰說不嫁了。我，我，我是說，不算妳贏。”說完了，突然破涕為笑，頭也不回，壹溜煙兒跑回繡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