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九)
　　壹張嘴難說兩頭，咱們回過來再說花管帶。他坐在書房的燈下，把那書柬反反復復看了壹遍又壹遍，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小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來，身上微感有些涼意，花管帶起身關了窗，時間已經過了子時，壹股睡意湧上來，花管帶坐在椅子上，向後靠著，眼皮控制不住地往壹快兒粘。
　　他打了壹下盹，因為不習慣坐著睡，所以馬上又醒了，強打著精神往那紙上看壹眼，眼皮又開始打架。朦朦朧朧的，那三朵銀花的印記在眼前晃了壹下，不知是夢還是什麽，那三朵小花仿佛變成三只小手往他臉上打來。他猛地壹驚，睡意全無，再壹看那三朵小花，突然壹股靈光顯現，仿佛壹切都明白了。
　　花管帶壹下子跳起來，興沖沖地向後宅跑，等進了臥室，卻發現兩個套間裏的床帳都好好地敞著，沒有睡過人的跡象，而壹雙妻妾卻不在屋。去哪兒了？
　　花管帶出來在院子裏轉了壹圈兒，不見兩人蹤影，出來問問左右家人，都沒見三小姐她們出來。這可奇了，花管帶回到屋裏，摸摸床榻，摸摸椅墊，都是涼的，桌上的茶也都涼透了，看來兩人離開已經至少壹個時辰以上了。
　　她們到底去哪兒了？怎麽也不同自己打招呼？是被人擄走了嗎？不象，以她們兩人的武功，就是壹流高手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同時把兩個人制報，而且也沒有發現被人下藥的跡象。那就是發現了什麽線索，來不及知會壹聲就自己追出去了。可這麽久了，無論追不追得到人，也總該有個結果了。
　　花管帶這裏著了半宿急，天大亮了，兩人也沒有回來。白天花管帶自己化了裝，去到各處茶館酒肆打探，也沒有什麽消息，甚至沒有人知道花管帶家中出過什麽事，看來對方並不想把自己被襲的事廣泛傳揚。花管帶中午沒回家，就在壹家酒樓用飯，然後下午繼續打探。約麽未時末，看見幾個自己的家丁匆匆忙忙在街上亂躥，知道是在找自己，看來是三小姐她們回來了，便現身於壹個家丁面前：“花安，妳們亂跑什麽？”
　　“呀！是老爺，我們找了您半天了。”
　　“什麽事？”
　　“不知道，是老管家叫我們出來找您的，說有性命交關的大事，讓妳趕快回去。”
　　壹聽“性命交關”四個字，花管帶心裏“機靈”壹下子，怕不是三小姐她們遇了害吧？他也顧不得許多了，壹邊讓那家丁去招回其他人，壹邊運起輕功，直接躥上旁邊的房頂，抄近路奔回家去。
　　老管家壹見花管帶，急忙迎出來：“老爺您可回來了，我們都急壞了。”
　　“什麽事？”
　　“有人在我房門口留刀寄柬，叫您去救二位夫人，說是晚了就沒命了。”
　　“柬在哪兒？”
　　“在這兒。”
　　老管家遞過來壹張紙條，同上回那個用的紙壹樣，字也是同壹個人寫的，同樣印著那枚印章。字條上寫的是：“狗官，申末前單獨到城西葫蘆頂受死，來晚壹刻，要妳妻妾狗命！”
　　看來三小姐她們沒死，花管帶把心放回去，急忙回房打整利落，帶上桿棒，佩了寶劍。寫了壹封信交給老管家，告訴他，如果自己明天早晨未歸，就把信交給張巡撫。然後將身壹縱，上得房去，壹溜煙兒望城西而去。
　　葫蘆頂離城有二十幾裏山路，壹般人緊趕慢趕也得壹個多時辰，花管帶可用不了，申正時分就已經到了山腳下。
　　葫蘆頂的山確實象壹個葫蘆，根本沒有路，大概從前也沒人上去過，不過這難不倒花管帶，他三躥兩蹦，不多久就攀上了山頂。
　　“花管帶的功夫真是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壹個穿鵝黃勁裝，腰佩寶劍，黃紗蒙面的女子早已候在山頂。她的身高同三小姐相差無幾，不過略微單薄壹些，看來是比較年輕，可能與紫嫣歲數差不多，兩只有神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雪壹樣白白的玉手，看上去應該是個萬裏挑壹個美人兒。
　　花管帶二話沒說，來了個先發制人，壹步躥過去，就用劍尖指住了女子的咽喉。
　　“快說，人在哪裏？不然我要妳的命。”
　　那女人看著鋒利的劍尖，手不動，身不搖，沒有躲閃，而且臉不變色，甚至眼睛都沒眨壹眨，只是微微冷笑：“別那麽橫，妳不敢殺我，否則，我死了，妳那兩個美人兒的命也就完了。”
　　“我不會讓妳死，我會用刑逼妳說出來的。”
　　“那就試試吧。用不了太久，我只要挺過半日，就算告訴妳她們的下落也已經晚了，妳覺得我能不能挺過半日啊？”
　　“……”花管帶的手有微些顫抖。
　　“再說，妳不殺我，我還可以自己找死嘛，只要我自己往前壹邁步，這劍就可以穿喉而過，那妳就是壹劍殺了三個高手，可以自吹武功蓋世了。”
　　花管帶沒了轍，只得把劍撤回來，萬壹她真來這壹手兒，三小姐兩個可真的就算完蛋了。
　　“妳究竟想怎樣？劃下道兒來，花某自己接著，與我家人無關。”
　　“怎說無關，妳們三個狗男女個個有份。我自知武功不濟，如果憑武功力拚，不是妳的對手，但我意在報仇，所以說不得得用些心機。”
　　“我與妳何仇何恨，妳必要我壹家三口兒的性命！”
　　“待妳授首之時，自會知曉。”
　　“那好，姑娘請說，妳想要怎樣？”
　　“我設下壹陣，妳那兩個妻妾就困在陣中，如果妳破得了陣，人能救走自不必說，小女子永不尋仇，破不了陣，妳們三個就作黃泉夫妻，也免得她們自己在那邊孤單。妳看如何。”
　　“既然姑娘已經劃出道來，花某接著就是，若我僥幸破陣，要與姑娘化敵為友。”
　　“我不與妳尋仇已是過份，化敵為友？作夢！”
　　“也罷，陣在哪裏，前面帶路。”
　　“跟我來。”
　　話音未落，那女子已經飄然墜下山去，花管帶在後面緊緊追趕。還別說，這女子的輕功真正了得，就算是花管帶這樣的高手，如果人家想跑，他還真追不上。
　　這壹氣就跑下去十數裏，大山深處現出壹片空地，在山坡上看下去，空地上雜草叢生，到處都是壹堆壹堆的亂石，空地正中，搭著壹個小草棚。
　　那女子停在壹處平臺上，回頭看著趕上來的花管帶：“看見那草棚了嗎？妳那兩個賤女人就困在裏邊，如果能進到那裏，其陣自解，否則，只怕斷送了性命。想好了嗎？”
　　“想好了，她們是我的女人，龍潭虎穴花某也要闖壹闖，不然，枉為七尺男兒！”
　　“看不出妳還真是個人物，那就不多說了，等妳困在陣中，本姑娘再來取妳性命。請吧！”
　　花管帶出自武林世家，自然知道那些石頭就是布陣的門戶。別小看這些石頭，走對了，它們不過是壹堆堆亂石，錯壹步，它們就會變成萬仞高山，難以逾越。花管帶對陣法頗有研究，這陣看上去是從普通的八卦陣變化來的，似乎並不難破，所以他尋得生門，大踏步跨入陣中。
　　破陣？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就不是那麽壹回事了。也多虧花管帶對陣法甚有研究，要是壹般人，壹進陣就會被各種幻象所迷，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就算如此，花管帶也發現這女子的陣法確實高妙。說起布陣，離不了九宮八卦之數，不過壹樣的數術，不壹樣的用法，破解起來也沒那麽容易。再說，陣法也有不變的陣法和變化的陣法各不相同。壹般陣法都是不變的，只要懂得奇門遁甲之術，人人都能進得去，出得來，高明壹些的陣法則會隨著時辰的不同而發生相應的變化，更高明的，是在實景的變化中又加入了幻景，這就不是壹般人都布得出，也不是壹般人能解得了的。
　　花管帶在陣外，只看見陣中是壹堆堆的亂石而已，等壹進了陣，就看見四下盡是高聳入雲的山峰，草叢中也林立著刀兵，便知道對方布的是有幻象的陣法，心中不由起了敬佩之心。好在花管帶是個中高手，知道破陣的竅門，便默默掐算時刻，左右試了幾試，便將其中的變化規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找到規律，下壹步破陣就容易了。在壹每壹處路口，都有好幾個方向供選擇，找對了路，那些草叢中的兵刃便不過是幻象，其實真正的路只是壹個正確的方位，根本就不是路，可萬壹走錯了，路便不是路，看上去平靜石壁上也許就會飛出成束的箭矢。饒是花管帶猜出了其中的規律，但還是十分小心謹慎，花了半個時辰才深入陣至陣膽。
　　陣膽就是陣式的中心，壹般機關、埋伏的總開關都在這裏，所以只要到了陣膽，就可以控制陣中的所有埋伏和機關，陣也就算是破了。
　　這座陣的陣膽就是花管帶在山坡那個小平臺上看到的小草棚，繞過各種障礙，看到那小草棚的時候，花管帶這氣兒可就大了，怎麽？因為他看見了被困在草棚裏的三小姐和紫嫣的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