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6章 枉死母子

　　周壹，臨江市殯儀館。
　　秦昆接到了老王的夜班通知，下午5點，秦昆騎著自行車匆匆趕來。
　　辦公室，王館長準備下班回家，秦昆納悶問道：“老王，不是說好我白班土娃夜班的嗎？怎麽又倒過來了？”
　　王館長道：“小秦啊，韓垚這段時間上班兢兢業業，手藝也趕上來了，妳們輪休，也是正常的。我總不能把壹個新人用到死吧？”
　　他手藝這麽快趕上來了？就那種審美？
　　秦昆不信。
　　來到冰棺堂，秦昆打開冰櫃抽屜，看見裏面的死者面容安詳，如果不是失血後帶著青色，和臉上的冰碴，很難看出這是個失足慘死的人。
　　秦昆端詳了壹會，果然如老王所說，土娃的手藝趕上來了。
　　我靠……
　　沒想到土娃還有這種天賦。
　　連續看了幾個土娃負責入殮的冰櫃，發現死者的遺容都不錯。
　　好吧，秦昆認可了輪休的提議。
　　晚上9點，今日送來的死者遺容都已經妝點完畢。
　　不過，縫屍間門口，壹陣電話聲突然響起，在寧靜的樓中，顯得無比突兀。
　　‘叮鈴鈴’
　　‘叮鈴鈴’
　　壁掛電話，空曠的聲音回蕩在冰棺堂的樓道。
　　秦昆摘下手套，接起了電話：“餵？”
　　電話是門衛室曲大爺打來的。
　　“餵，小秦，加急送來壹對死者。根據家屬要求，打扮打扮，當夜火化。火化樓的老周我已經叫回來了。妳先出來壹趟。”
　　秦昆來到殯儀館門口，拉死者的，是輛農用車。
　　臨江市附近很多地方，死者沒有停靈的習俗，設靈做白事的，用的都是死者的骨灰。
　　壹個漢子抹著眼淚，表情悲痛，扶著他來的村民，先給秦昆看了死亡證明，然後把大致情況給秦昆講了講。
　　原來這是臨江市附近壹個村的村民，死者是孕婦，原本是輕微的產前抑郁，然後家人沒有關註，變得疑神疑鬼。晚上噩夢不斷，老夢到自己肚子裏會生個怪物。其實在心理學上講，這是農村重男輕女的傳統給孕婦帶來的壓力。
　　生怕生不出男孩受人恥笑。
　　那孕婦便在胎兒七個月大的時候，找到壹位山村巫婆，想讓巫婆幫她看壹看。結果巫婆說她這是鬼胎，需要趕快打掉，否則小鬼纏身，性命不保，還禍及家人。
　　那孕婦原本就疑神疑鬼，懷疑肚子裏的孩子有問題，聽到這種‘禍事’深信不疑，立即接受了巫婆剖腹取胎的建議。
　　不過……鬼沒取出來，取出來個早產的死嬰，孕婦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村民幫忙把屍體擡到縫屍間，看到滿室冰櫃，還有壹個未入櫃的屍體，比起電視裏的太平間還恐怖，嚇得趕緊走了。那個孕婦的丈夫也要走，被秦昆攔住。
　　“妳走什麽？”秦昆抓住那漢子的肩膀，“死的是妳妻子孩子，怕什麽。”
　　那位漢子，哆哆嗦嗦道：“這是陰地啊……會鬧鬼！！”
　　秦昆帶上手套，穿上衣服，開始擦拭著血跡：“鬧鬼？妳先瞅瞅妳媳婦吧。”
　　那漢子小心翼翼地看去，發現他家媳婦，雙眼不知什麽時候睜開，滾圓的眼珠盯著正前方，配合上滿身是血的模樣，極其恐怖。
　　“啊啊啊啊啊啊——她她她明明是閉著眼睛的！”
　　那位漢子大叫壹聲，退到了墻上。
　　他感覺撞到了什麽，發現身後是壹排等身高的紙人。
　　紙人大眼睛，小瞳孔，貼著腮紅，笑容詭異，面色煞白，偏偏衣衫有桃有藍，顏色鮮艷，襯托著膚色更加詭異。
　　那個漢子壹下子僵住了，放眼望去，冷光燈的縫屍間，竟然站著十幾個紙人，好像全在盯著自己壹樣。
　　“我我我我……”漢子現在想走，發現雙腿都沒力氣了。
　　“別妳妳妳我我我她她她的，妳媳婦這是死不瞑目，如果妳這樣走了，我保證妳撞鬼。”秦昆壹邊工作，壹邊說道。
　　漢子快要哭了，媳婦的死給他帶來的驚嚇已經夠大了，這個小師傅還咒自己撞鬼？
　　漢子看了看媳婦滾圓的眼睛，又不敢不信，他篤定媳婦被送進來時是閉著眼的，這時候又怎麽會睜開？
　　“那、那怎麽辦？”漢子看到秦昆，突然發現了壹根救命稻草。
　　這個小師傅這麽淡定，壹定有辦法的！
　　秦昆慢悠悠道：“這送死者，講究個心誠，妳心裏有她，才不會怕她，鬼是陰靈，靈妳懂嗎？妳要是怕她，她肯定會感受到，將來說不定纏著妳不放。”
　　秦昆試著蓋了蓋女屍的眼睛，發現每次幫她合眼後，不壹會，眼皮自動睜開，著實有些嚇人。
　　這幾年，秦昆也見了幾次死不瞑目的情況，這時候如果不安心送走，鬼魂肯定要回頭去找家裏人。
　　秦昆幫忙合眼的動作，在冷光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森冷，縫屍臺上的女屍，加上雙眼隱藏在陰影中的秦昆，平添了幾分深入靈魂的恐怖。
　　漢子心中慌亂，強忍著懼意問道：“我、我肯定不會怕她，她是我媳婦！”
　　漢子大聲喊道。
　　“這就對咯。”
　　秦昆帶著鼓勵的口吻，拍了拍他肩膀，“來，給妳媳婦擦擦血，替她把壽衣換上。”
　　漢子眼角壹抽，只恨自己嘴賤。
　　不過這時候，還能怎樣？
　　漢子硬著頭皮，為死者擦去血跡，秦昆抱著死嬰，放回了死者肚子裏，這才壹針壹針地縫合著屍體。
　　死者的肚皮在動，很明顯，有只小手在肚子裏推搡，阻止秦昆的縫合工作。
　　漢子穿衣服的手不停地顫抖，好幾次隔著媳婦的肚皮摸到了那只手，他心中驚懼，乞求地眼神望著秦昆，就差沒大喊了。
　　“小鬼小鬼，妳未入人世，早早夭折，因果有數，害妳的人會得到報應，莫出來作惡，早早投個好胎。”
　　秦昆說完，又看著女屍。
　　“妳死後無子，家屬親戚會為妳焚香點燭，此事因由，由妳而起，苦果自由妳吃，聽人蠱惑，害了孩子，又害了自己，下壹世記得多長記性，早早去吧，莫化厲鬼出來害人了。”
　　秦昆縫合的時候，沒理會死不瞑目的女屍和肚皮裏的小手，不斷地絮絮叨叨。
　　這也是入殮師的老規矩，縫屍入殮的時候，要說壹些‘鬼話’，鬼話自然是哄鬼的話，讓他們安心去陰曹地府，別出來遊蕩人間。
　　那個漢子看到秦昆嘮嗑壹樣，對著他媳婦孩子在說話，他也雙手合十，鼻子壹酸道：“孩兒，早點輪回，爹給妳燒紙，別像個孤魂野鬼壹樣到處遊蕩。媳婦，妳也是，我會告那個巫婆的，妳放心去吧……妳死後，我五年內不娶親生子，善待妳爹妳娘，妳安心去吧……”
　　縫屍臺上，隨著漢子不停地禱告，女屍原本睜大的眼睛，慢慢地閉上，她肚皮裏的動靜也漸漸沒了。
　　秦昆的表情，微微壹松，對著漢子道：“行了，妳媳婦原諒妳了。記得遵守承諾，去吧。在火化樓等著。”
　　秦昆開始上妝，驅趕著漢子。
　　漢子現在，壹點也不害怕了，只是有些愧疚，恨自己沒有關心媳婦，讓她遭了橫禍。
　　縫屍間門口，漢子搓著衣角，喊了秦昆壹聲，秦昆轉頭，發現那個漢子朝著他鞠了壹躬。
　　“小師傅，謝謝妳……”
　　入殮師就是這樣，讓死者安心的走，生者無愧地活，他鼻中‘嗯’了壹聲就當是回應，繼續埋頭自己的工作。
　　……
　　晚上11點半，下班的秦昆回到市裏。
　　好不容易生活正常了壹段時間，又回到以前了。
　　秦昆揉了揉發酸的脖子，這時候，得去酒吧喝壹杯解解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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