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章 此風不可開

　　“這件事，背後有黑手。”
　　寧中英沈默了半天，緩緩地吐出了這樣壹句。
　　郭明愕了壹下，然後擺擺手說道：“老寧，黑手不黑手的事情，現在也沒法追究。咱們還是考慮壹下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為好。我想問問，青鋒廠有沒有可以讓出壹些利潤，平息壹下各家廠子的怨氣，為現場會創造壹個寬松的環境。至於說其他的事情，等現場會結束之後，咱們再慢慢研究不遲。”
　　郭明這話相當於承認了寧中英的判斷，而且向寧中英暗示自己已經知道黑手的所在了。只是現在最大的事情是現場會，在現場會之前大張旗鼓去追查什麽黑手，縱然能夠找出來又有何益？
　　寧中英道：“郭縣長，要說這利潤的事情，當然是有余地的。但我覺得，此風不可開。如果別人隨便找個機會就可以要挾我們，而我們為了顧全大局就要退讓，以後人家就會變本加利，以為我們好欺負。
　　我的態度是，要談協作價格可以，但必須是在雙方平等的條件下來談。如果他們以為拿住了我們的把柄就可以讓我們屈服，那我就要讓他們知道知道，我老寧不是好欺負的。”
　　“老寧，妳冷靜壹點！”郭明喊了壹句。寧中英的脾氣他還能不了解嗎，這是遇強更強的壹個主兒，這麽多家企業聯手來逼宮，正好激起了寧中英的鬥誌，要讓他後退實在是太困難了。
　　“老寧，這可不是壹個隨便的機會，妳要知道，部裏和省裏都會有領導過來參加會議，這樣規格的會議，別說咱們平苑縣，就是整個北溪地區，又開過幾回？如果因為關系沒有協調好，導致會場上出現壹些什麽不愉快的事情，這丟的可是咱們整個北溪地區的臉，連柴市長都會受到連累的。”郭明苦口婆心地規勸道。
　　寧中英道：“柴市長那邊，我會向他匯報的。不過，當下的事情，是要先了解壹下各家廠子的態度到底是什麽，有沒有商量的余地。我們不能光聽到幾句風聲，就亂了分寸吧？”
　　“這倒也是。”郭明道，“那麽，老寧，妳就先了解壹下情況吧。我也把縣裏的態度向妳表達壹下：第壹，必須保證現場會的圓滿；第二，青鋒廠在這件事情裏面受到的損失，縣裏會予以考慮；第三，縣裏還是支持妳老寧的。”
　　“謝謝郭縣長，那我就先回去了。”寧中英向郭明和潘勝傑點了點頭，然後便拉門離開了。
　　看著寧中英離開，潘勝傑小聲地對郭明問道：“郭縣長，老寧說這事背後有黑手，妳感覺如何？”
　　郭明陰沈著臉，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等這件事過去，看我怎麽收拾這兩個吃裏扒外的家夥！”
　　寧中英不知道郭明和潘勝傑正在對韋寶林主仆二人磨刀霍霍，他坐上車回到青鋒廠，馬上喊來了項紀勇、蕭東平和秦海，向他們通報了剛剛從郭明那裏聽來的消息。
　　“這怎麽可能？”項紀勇瞪大了眼睛驚呼道，“我前兩天給他們打電話，他們還是滿口答應，態度非常好的，怎麽兩天時間就全變了？”
　　“妳還好意思說！”寧中英斥道，“讓妳負責聯系協作企業，妳就是這樣聯系的？他們有什麽要求，打算怎麽做，妳壹概不知道。這麽大的事情，我們還要等著縣裏聽到了消息才知道，這算個什麽事？”
　　“我……我操！”項紀勇張口結舌了好壹會，終於爆了壹句粗口，轉過身便奔著寧中英辦公桌上的電話機而去了。
　　“妳要幹什麽？”寧中英問道。
　　“我給衛榮平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項紀勇怒氣沖沖地說道。
　　“放下！”寧中英下令道，想了片刻，他站起身，走到項紀勇身邊，把電話機從項紀勇手裏接過來，說道：“還是我來打吧。”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接電話的對方正是衛榮平。聽到話筒裏傳來寧中英的聲音，衛榮平微微有些慌亂，但隨即就鎮定下來了。
　　“是老寧啊，哈哈哈，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衛榮平哈哈笑著，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壹樣。
　　“老衛啊，我想妳了不行嗎？”寧中英也同樣打著哈哈，那份熱情讓旁邊的秦海等人都打了個寒戰。
　　兩個人妳壹句我壹句地說了些沒營養的廢話，最終還是寧中英把話歸回了正題：“對了，老衛，有件小事，我想向妳打聽壹下。我聽到壹個小道消息，說妳們幾家企業對青鋒廠給的協作價格不太滿意，打算趁著現場會的時候向部裏的領導提出來，這不會是真的吧？”
　　“這個事嘛……呃，老寧，妳聽我解釋壹下。”衛榮平既然打算做，自然也是準備好了應付寧中英的質問的，他裝出壹副為難的樣子，說道：“老寧，關於協作價格這個事情，我們廠裏的壹些同誌壹直都是有些看法的。
　　這壹次，妳們那位項廠長通知我們去參加現場會，我們當然是打算要積極配合的。但是，有些同誌提出來，既然是現場會，經驗的交流固然重要，存在的問題也是可以提壹提的。至於說青鋒廠這邊是不是能夠解決，那就取決於老寧妳怎麽看待這個問題了，是不是？”
　　衛榮平壹下子把責任推到了莫須有的“有些同誌”身上，寧中英自然也就沒法對衛榮平發作了，他冷笑了壹聲，問道：“老衛，我想再打聽壹下，如果我們不接受妳們提出來的要求，妳們打算怎麽做？是退出協作嗎？”
　　“這是不可能的。”衛榮平肯定地說道，沒等寧中英松壹口氣，衛榮平馬上又補充了壹句：“不過嘛，青鋒廠這壹段給我們留的利潤實在太低，我們都拿不出錢來進行設備更新，有些生產設備已經出現故障了，說不定會影響生產，我現在正為這事著急呢。”
　　“原來如此。”寧中英淡淡地應了壹句，便掛斷了電話。
　　“他們是兩個步驟，第壹步是提出漲價的要求，如果我們不答應，他們就進行第二步，估計是集體罷工。”寧中英簡單地向屬下說明了面臨的情況。
　　僅僅是提要求，這些協作廠的勝算並不大。雙方畢竟是有協議在先的，白紙黑字都簽了約，青鋒廠是否同意漲價，這是青鋒廠的自由。協作廠有意見，參加現場會的領導有可能支持，也有可能不支持，協作廠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可是如果在提要求的基礎上，再以各種借口威脅停止供貨，性質就不同了。浦桑汽車的生產每天都需要配件的供應，北溪提供的配件已經成為穩定的來源，如果突然中斷，就會影響到浦桑汽車的生產，這樣壹來，國產化辦就不可能坐視不管了。
　　“好陰險的想法！”蕭東平咂舌道，“如果因為我們的原因，導致浦桑汽車生產受到影響，那咱們的罪名就夠大了，恐怕柴市長也保不住咱們吧？”
　　“這的確是挺麻煩的。他們如果這樣做，咱們也挑不出他們什麽錯來，最終責任肯定是由咱們來承擔的。說老實話，這個責任，咱們還真有點承擔不起呢。”項紀勇也郁郁地嘟囔道。
　　“小秦，妳的看法呢？”寧中英此時最希望聽到的，是秦海的意見，而秦海卻始終壹言不發，這讓寧中英很是不滿，忍不住開口發問了。
　　秦海道：“我剛才在琢磨，在這件事情裏面，咱們到底有沒有錯。”
　　“當然沒錯。”項紀勇道，“雖然說配件生產的利潤大部分歸了咱們青鋒廠，但他們那些廠子也不是白幹的。咱們付出了這麽多的精力去搞技術開發，他們怎麽不說？我們雙方是有協議的，他們現在這樣做，就是違背協議。”
　　秦海點點頭道：“這就對了，既然我們沒有錯，為什麽我們要害怕呢？”
　　“因為……這畢竟會造成惡劣影響啊。”蕭東平遲疑了壹下，回答道。
　　秦海道：“剛才寧廠長回來的時候，說到縣裏擔心出現不良影響，因為部裏和省裏都有領導下來參會。我想，這些領導也都是有智慧的人，不會看不出是誰在無理取鬧。既然我們的所作所為是沒有錯的，我們就應當堅持下去。”
　　“萬壹他們真的中斷供貨怎麽辦？浦桑汽車生產受到影響，這可是大事啊。”項紀勇道。
　　秦海道：“很簡單啊，咱們和浦江汽車廠是有供貨協議的，因為供貨問題造成的損失，由我們來賠償就是了，這就是市場經濟的原則。而這些協作企業中斷向我們供貨，同樣造成了我們的損失，那就讓他們來賠償。誰做錯事情，就由誰負責，這個道理，部裏、省裏的領導都應當會懂吧？”
　　“可是……”項紀勇和蕭東平二人沒詞了，他們雖然覺得秦海說得太過簡單了，但卻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青鋒廠在此事中沒有任何壹點責任，要讓青鋒廠來妥協，他們也是不服氣的。
　　“小秦說的有道理。”寧中英沈吟道，“項紀勇，妳馬上找人把和浦江汽車廠的協議都找出來，看看咱們到底要承擔什麽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