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沒落貴族

　　英國尼斯半導體公司的CEO斯奈德祖上是壹個有爵位的貴族，雖然這爵位並沒有傳到他的身上，但那股貴族作派他卻是繼承得壹絲不茍。即使是在尼斯公司已經日趨沒落，他這個CEO的薪水都不得不壹減再減的情況下，他依然保持著像黑天鵝壹樣驕傲的嘴臉，對著坐在自己辦公室裏的兩位黃皮膚客人擺著貴族的譜。
　　“二位，請喝咖啡，這是用山多斯產的咖啡豆手工磨制的，我壹向不習慣喝機器磨制的咖啡，我認為其中帶有壹股……煤炭的味道。”斯奈德向客人招呼道，語氣中帶著壹股濃濃的裝叉味道。
　　“謝謝。”來自於中國國家安全部門的肖偉浩向斯奈德客氣地點了點頭，沒有介意對方的炫耀。
　　“我非常贊成斯奈德先生的觀點。”這是壹向看不得別人裝腔作勢的秦海在說話，他笑瞇瞇地端起咖啡，壹邊小口地品著，壹邊說道：“機器磨制的咖啡，的確不如手工磨制的更有自然的感覺，尤其是用火電驅動的機器，磨出來的咖啡口感更是惡劣。不過如果使用水電，勉強還能入口……”
　　“噗！”肖偉浩差點就要把嘴裏的咖啡噴出去了，妳牛，人家只是從機器磨的咖啡裏喝出了煤炭味，妳連火電、水電都能品出來，真是技高壹籌啊。
　　“火電……”斯奈德也壹下子被秦海給噎住了，他有心想對秦海的調侃表示壹點憤怒，可又無從說起，畢竟是他自己先挑起這個話題的，人家不過是順著他的套路說下去而已。
　　“二位在電話裏說，妳們有意入股尼斯公司，能詳細說說嗎？”
　　在順了幾口氣之後，斯奈德決定拋開咖啡的問題，直接切入今天會談的主題。
　　秦海和肖偉浩二人是壹星期前從京城飛到英國老牌工業城市伯明翰的。在對尼斯公司的現狀進行了壹些外圍了解之後，秦海直接給斯奈德打了電話，表示自己有意參股尼斯公司。斯奈德正在操心尼斯公司的經營前景問題，聽到有人勇當接盤俠，不禁喜出望外。不過，出於貴族的矜持，他並沒有馬上答應秦海的要求，而只是邀請秦海和肖偉浩到他的辦公室裏進行面談。
　　秦海這次前往英國，本就是沖著尼斯公司而來的。通過他在國外的龐大關系網，他早就聽說了尼斯公司陷入經營困境的消息。尼斯公司是英國頗有實力的壹家半導體制造商，雖然與國際同行比起來只能算是二流企業，但其擁有的技術相對於中國企業來說絕對是遙遙領先的。如果能夠把這樣壹家企業收入囊中，將能夠全面地提升中國整體的半導體制造水平。
　　在不少領域裏，都可以看到國外壹家名不見經傳的企業技術比中國整個國家都先進的情況，這其實並不是因為這些企業自己有多麽了不起，而是因為他們擁有整個西方世界的支撐。就拿尼斯來說，其擁有的高純度單晶矽生長爐、光刻機、離子註入機等先進設備，分別來自於美、德、意、英、法、瑞典等十幾個國家，而同樣的設備，如果中國企業想要采購，卻是萬萬辦不到的，西方國家會以各種各樣的借口進行阻撓。
　　在中國工業黨人的詞典裏，經常會看到壹個詞，叫作“受制於人”，這是由無數慘痛的教訓沈澱而成的壹個詞。為了避免受制於人，中國的裝備制造業經常不得不以壹國之力，單挑全世界的同行，壹塊短板壹塊短板地補上自己的欠缺，直至成為全球唯壹壹個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所有工業門類的國家。
　　秦海這次沖著尼斯公司而來，最直接的目的就是獲得尼斯公司手裏掌握的IGBT制造工藝和相關裝備，間接的目的則是通過尼斯公司，打開壹個通往西方半導體產業體系的缺口。
　　當然，秦海也清楚，要把尼斯公司吃下去，無異於與虎謀皮，這是壹件很難的事情。
　　“斯奈德先生，我聽說尼斯公司最近三年在經營上出現了壹些困難，我們想來看看，是不是能夠為尼斯公司做壹些什麽。”秦海用委婉的口氣說道。
　　斯奈德傲慢地說道：“的確，正如外界傳說的那樣，我們公司出現了壹些暫時的困難。不過，這些困難算不上什麽，我們目前正在進行調整，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擺脫困境，重新恢復尼斯公司的輝煌的。”
　　“是嗎？”秦海問道，“這是您個人的觀點，還是貴公司的董事會壹致的觀點？”
　　“秦先生這是什麽意思？”斯奈德用小眼睛看著秦海，反問道。
　　秦海笑了笑，說道：“這幾天，我和肖先生在伯明翰也走訪了幾個朋友，其中就有貴公司的董事。據他們說，董事會對於貴公司的前景並不樂觀。”
　　“這只是個別人的看法而已。”斯奈德有些窘迫地答道，“本公司目前遇到的困難只是技術開發速度有些滯後，只要能夠引進很少的壹些資金，把目前正在開發的幾項技術完成，我們的困難就會很快被化解掉的。”
　　“哦，是嗎？”秦海不慌不忙地說道，他知道斯奈德這樣說的目的只是為了在談判中給自己多增加壹些砝碼，尼斯公司現在面臨的問題完全不像斯奈德說的那樣簡單，要讓這家公司起死回生，也絕對不是稍微引進壹點點資金就能夠做到的。
　　尼斯公司的問題，其實是當前世界上所有中小型半導體制造企業所面臨的共同問題。隨著半導體技術的發展，規模效應對於半導體產品競爭力的影響越來越大。半導體企業要麽不斷地擴充規模，以求降低成本，要麽就只能在壹些細分市場上茍延殘喘，等著被大型企業擠垮或者兼並。
　　尼斯公司從前有壹些技術實力，依靠幾項先進技術，的確活得挺滋潤。然而，由於對市場的變化缺乏預見，沒有及時跟上技術變革的步伐，尼斯公司的市場開始不斷萎縮，最終出現了連續的虧損。在這種情況下，尼斯公司如果想重振旗鼓，必須找到壹個大的投資商，註入不少於2億美元的資金，全面更新設備，改進技術，否則任何壹點小打小鬧的投入都不過是打水漂而已。
　　利用在全球材料年會上積累下來的人脈，秦海從幾位半導體專家那裏了解到了尼斯公司的現狀，也知道像這樣壹家企業要想在資本市場上找到上億美元的投資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在秦海眼裏，尼斯公司是壹塊寶貝；而對於西方投資商來說，比尼斯公司更有投資價值的半導體企業比比皆是，誰樂意把錢往這個坑裏扔呢？
　　前幾天，秦海針對性地找了幾位尼斯公司的大股東，了解他們對尼斯公司的態度。這些大股東的回答幾乎如出壹轍，那就是對尼斯公司已經完全喪失信心，希望能夠早點賣掉，以便收回壹些股本。
　　有了這樣壹些信息，秦海自然就不怕斯奈德耍花招了。對方擺擺譜，那是性格使然，秦海並不在意，他知道決定最終談判勝負的不是這些小伎倆，而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
　　“斯奈德先生，您估計貴公司需要有多少追加的投資，才能夠從目前困難中解脫出來？”秦海問道。
　　“這個……”斯奈德語塞了，他剛才吹出了大牛，說只要註入壹點資金就能夠脫困，現在面對著秦海的詢問，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了。
　　說壹個小的數目吧，其實根本就不足以解決問題，最終會錯失掉壹個吸引投資的機會。
　　說壹個真實的數目呢，又相當於打了自己的臉，會讓兩個客人對自己心存鄙夷。更重要的是，這樣壹來，公司的困境就昭然若揭了，在後續的談判中將處於被動。
　　“我想……我們大約需要2000萬美元……當然，如果有更多壹些，也許會更好。”斯奈德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2000萬美元？”秦海冷笑道，“貴公司目前生產的IGBT芯片采用的是400微米厚矽片技術，而當今的主流趨勢是100微米以下的薄矽片技術。要進行薄矽片的生產，貴公司需要更新全部的單晶矽生長設備，這些設備用區區2000萬美元能夠買到？”
　　“這……”斯奈德傻眼了，原本以為中國人對IGBT技術沒什麽了解，自己說什麽就是什麽，誰料想眼前這個小夥子對技術趨勢看得壹清二楚，甚至連本公司的設備狀況都已經摸清，自己這番做作，在人家眼裏純粹就是演猴戲了。
　　“秦先生說得對，我們的確是在考慮引進薄矽片技術，如果能夠有足夠的資金引入相應設備，當然是最好的。我剛才說的，是基於我們現有的情況而言的，我們希望在厚矽片上再進行壹些技術開發。”斯奈德說道。他這話也不完全是說謊，因為限於公司資金上的約束，尼斯公司的技術部門目前的確是在進行著厚矽片技術的開發，雖然這只能算是壹種對過時技術的修補而已。
　　秦海毫不客氣地說道：“厚層矽片成本高、工藝復雜，目前西門子、東芝、IR、SGS等公司都已經明確表示要放棄這項技術了，貴公司繼續在厚矽片上做文章，不過是浪費資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