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元老院

　　昨夜，神邦無事。
　　小樓有事。
　　二更，多雲轉雨，
　　三更，小雨轉晴。
　　五更，晴轉小雨轉晴。
　　天剛亮沒多久，接元老的馬車就停在小樓外了。
　　今天，是新任奈特元老上任的重要日子，怠慢不得。
　　上午，元老院要召開歡迎儀式，歡迎新的成員。
　　下午，元老院有議案需要投票，走幾個過場。
　　“哈欠——”
　　艾爾打著哈欠走下樓，顯然昨晚休息的不是很好。
　　雖然剛起床，但元老長袍已經穿戴完畢，得體、優雅。
　　照鏡子時，路登感慨道，她就像壹個天生的元老。
　　艾爾總覺得，這不是壹句什麽好話。
　　阿烏早就將洗漱相關的用具擺放整齊，艾爾洗臉的同時吩咐道，
　　“不用給我做午飯了，元老院要開壹天的會，還管飯。”
　　說到這裏，艾爾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當元老的唯壹好處，就是像豬玀壹樣，衣食無憂。
　　元老們從來不用擔心自己會犯錯。
　　因為他們基本上沒做過什麽對的事，每天都在犯錯。
　　元老只需要做對壹件事：和自己背後的聖裔家族堅定站在壹起。
　　前壹任奈特元老，為什麽被元老院拋棄，發配去高臺上當敲鐘人？
　　就是因為他背叛了伊莎家族。
　　元老的壹切，來自聖裔家族，自然也應為聖裔家族付出壹切。
　　聽著艾爾小姐的話，阿烏點頭，
　　“路登先生昨天交代過了。
　　他還說，如果元老院能打包食物回來，家裏缺什麽，就和艾爾小姐講……”
　　說著，阿烏還拿出壹張清單，上面寫著：糖、鹽、胡椒粉、香料、茶葉（好的）、茶葉（壹般）……
　　艾爾：……
　　看見清單的瞬間，她滿臉黑線，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聽上去，確實像是路登能做出來的事。
　　可以，這很路登。
　　洗漱之後，艾爾簡單吃了早餐，就坐上了馬車。
　　臨走時她不忘吩咐，
　　“阿烏，妳先吃飯吧，路登先生……需要多睡壹會，還有，今天的門不要鎖。”
　　說完，艾爾坐上了去元老院的馬車，開始擔任元老的壹天。
　　……
　　當艾爾站在元老院的門口時，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真成元老了？
　　這麽兒戲？
　　她年紀輕輕，就走到了聖裔的終點，成為壹名元老。
　　低頭自嘲似的笑了壹下，艾爾隨即昂著頭，跨上臺階，如同女王壹般，走進了元老院。
　　當艾爾趕到元老院時，元老們還沒來齊。
　　92.3％的元老，年齡都超過了40歲，是名副其實的老年人。
　　讓他們壹大早離開柔軟的天鵝絨床，坐在豪華馬車裏，趕到冬暖夏涼的元老院來開會，著實有些為難他們了。
　　不過，艾爾也不在意這些細節。
　　她對元老院沒有任何好感，即使自己已經成為其中壹員。
　　艾爾很清楚，她進入元老院，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包括自己。
　　帶頭迎接她的，是大元老等人。
　　大元老兩鬢斑白，端著酒杯，站起身看向艾爾，
　　“在進入元老院之前，我代表所有元老歡迎艾爾·伊莎，也就是即將上任的奈特元老。”
　　大元老緩緩說道，
　　“在進入元老院之前，妳也許已經停了足夠多關於元老院的笑話，在這件事的創作上，任何人的靈感都是無窮的。
　　但是，我必須慎重告訴妳，艾爾·伊莎小姐，那些關於元老院的笑話……絕大多數都是真的。”
　　這個轉折有點騷，差點閃了艾爾的腰。
　　她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麽說。
　　不按套路出牌呀！
　　大元老繼續說道，
　　“沒錯，關於元老院的笑話都是真的，我們是壹群昏聵、無用、短視的老家夥，我們是屍位素餐之輩，我們唯壹的用處就是沒用……這樣的元老院，就是神邦的笑話。”
　　艾爾的臉色微微凝重，收攏了之前的震驚和詫異。
　　她意識到，元老院和自己想象的不太壹樣。
　　批判別人，是壹件很輕松的事。
　　誰又能拒絕，站在高地上對別人指指點點呢？
　　而自我批判？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絕不會是蠢貨！
　　大元老將酒杯微微擡高，換了口氣，繼續說道，
　　“元老院不可能更糟了。擁有如此糟糕的元老院，在過去八百年裏，神邦依舊強大、興盛，說明神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說明我們沒有做錯！
　　壹個愚蠢的元老院才是最好的元老院！”
　　神邦不需要壹個英明的元老院，不需要壹個擁有智慧的元老院。
　　壹個野心勃勃、充滿智慧的元老院，只會給神邦帶來災難與毀滅。
　　雖然愚蠢，但是元老。
　　這就夠了。
　　大元老的話，觸動了艾爾的靈魂，她甚至想給對方壹根吸管。
　　眼前這位老者，絕對是大智若愚的智者！
　　正當艾爾這麽想時，思瑞元老毫不客氣地拆臺道，
　　“這是大學者三對元老院的評語，大學者三在擔任倒吊人期間，用這番話從元老院拿走了兩百萬米索。”
　　顯然，除了艾爾以外，所有元老都知道這件事。
　　立刻有元老附和道，
　　“沒錯！當初歡迎我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把我詐唬的壹楞壹楞的，後來發現，這就是個鸚鵡，和老子壹樣的蠢，老子信了妳的邪！”
　　“就是！大家什麽文化水平，妳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
　　面對其他元老的指責，大元老絲毫不覺得尷尬。
　　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大元老舉起手中的酒杯，環顧壹圈，
　　“敬奈特元老！”
　　“敬奈特元老！”
　　壹個元老，此生最多接受兩次元老院的敬意。
　　第壹次，是他／她加入元老院時。
　　第二次，是他／她離開元老院時。
　　在場的所有元老，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臉上掛著同樣的笑容，嘴裏說著壹樣的話，喝著壹樣的酒。
　　有那麽壹瞬間，艾爾覺得，自己已經成為元老的壹員了。
　　這個地方，用擁有壹種神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魔力——將所有人都變成蠢貨的魔力。
　　放下酒杯，大元老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拿出壹份議案，分給所有人。
　　“好了，等人到齊之後，我們需要討論第壹項議案，龐格·雅格提交了關於《推選路登·Y·微古德為保民官》的預案，需要元老院投票決定，路登是否有資格參加公民大會……”
　　艾爾神情壹緊，沒想到剛來元老院，就能幫上路登先生。
　　壹旁的謄元老看出她那點小心思，輕笑道，
　　“放輕松點丫頭，很快妳就會明白元老院的真實含義了，妳可以做任何事，唯獨不需要思考。”
　　艾爾皺著眉頭，有些不解。
　　很快，她明白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龐格的預案，以13：0的壓倒性優勢通過了。
　　艾爾這壹票，無論怎麽投，都不會影響最終的結果。
　　用思瑞元老的話來說，
　　“保民官？我們喜歡保民官，元老院愛死保民官了！”
　　哪怕這個保民官是路登！
　　任何壹個保民官，最後都會墮落，選擇和元老院同流合汙。
　　謄元老指著墻上的壹句古啟雲語，漫不經心說道，
　　“元老院擁有壹切，元老壹無所有。”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元老，他們是人人嘲笑的元老。
　　他們是神邦權力的頂峰，他們是神邦智力的深坑。
　　八百年裏，只有壹個道理不變：
　　元老院還在壹天，神邦就還在壹天。
　　在會議的空隙，有些疲憊的艾爾看向窗外，壹朵閑雲悠悠飄過，元老院裏今天發生的事，和過去八百年沒有任何區別。
　　不斷的重復，不斷的輪回……
　　似乎沒有什麽能將這種輪回打破。
　　艾爾忽然慶幸。
　　還好，神邦有路登先生。
　　……
　　艾爾在元老院消磨時間的同時，小樓迎來了壹位新的訪客。
　　就像回到自己家壹樣，壹名平平無奇的男子推開了小樓的門，自然地將風衣掛在墻上，端起壹杯茶走向會客廳，同時和阿烏說道，
　　“勞煩和路登先生說壹聲，異端審判所的神父普吉前來赴約。”
　　阿烏記住對方說的每壹個字。
　　對方很奇怪，可路登先生身邊，總是會出現這種奇怪的存在。
　　阿烏已經習慣了。
　　小跑上樓，調整了壹下自己的呼吸，阿烏敲響了路登先生的房門，原句復述，甚至連那種冷漠中的熱情，都模仿的有模有樣。
　　普吉神父？！
　　聽著這個熟悉的名字，路登垂死病中驚坐起，臉上第壹次出現了名為吃驚的情緒。
　　當年在啟雲王國，吊死路登前，負責路登臨終懺悔的神父，就叫普吉。
　　是巧合嗎？
　　還是……故人？
　　動了！
　　不是他的DNA動了！
　　而是路登隨身攜帶的那根絞繩動了！
　　路登讓阿烏在屋外等著，他很快傳好了衣服，體面地下樓，在會客廳見到了這位普吉神父。
　　路登有些失望。
　　不是壹個人。
　　兩千年前的人們，大抵都死了吧。
　　他是啟雲王國唯壹的孤魂，遊蕩在這片被惡魔詛咒的大地上。
　　至於重名，只是壹個巧合，或者……是啟雲王國留下的壹些歷史影響了神邦。
　　這些都不重要。
　　路登坐在桌前，看著普吉神父，誠懇說道，
　　“神父，曾經有壹次懺悔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卻沒有珍惜，如果上天肯給我壹次重來的機會……”
　　普吉神父：？？？
　　對方說的每壹個字，普吉神父都能聽懂。
　　可組合在壹起，卻完全無法理解。
　　路登用最真誠的態度，坦露心聲，
　　“我會對那個神父說三個字……”
　　“開香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