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　　正是春季，靡靡細雨糾纏不休。　　村如其名，村前村後各家院落以及周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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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第壹九二章悲喜兩重天

2019-5-18 20:17

　　四百多名考生，把縣學外面圍得是水泄不通。
　　沈溪個頭小，在人群中擠來擠去，連方向都辨別不清，只能抓著沈永卓的後襟，壹個勁兒地往前蹭。
　　還沒到近前，就聽到“我過啦”、“出圈嘍”或“等來年……”之語雲雲。
　　在擁擠的人群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沈溪也不記得蹭了多少人的胳膊，聞了多少人的體臭，終於拽著沈永卓的衣襟，擠到了前排。
　　正案裏外兩圈人，上面的字不大，加上都是甲乙丙和壹貳三這些字，沒有考生的具體姓名，想從中尋出自己來還真有些困難。
　　沈永卓跟沈溪壹樣，到了前排之後，目光首先看的是正案上內圈那二十個人的考棚和座位號。
　　發案不分案首，內圈二十人有壹半字是倒過來的，需要側著頭去看。
　　沈溪打量壹番，很快在內圈正下方倒過來的字裏找到了“甲字貳壹號”的字樣，那是他的座位號。
　　沈溪沒有聲張，馬上去幫沈永卓找。
　　找了半晌，終於在副案的第二張紙上，找到了沈永卓的座位號。
　　沈永卓從失落到稍微驚喜，情緒再次發生了變化……雖然縣試第壹場他沒有過，但至少有招覆和再覆的機會，並非失去了錄取的可能。
　　“七弟，找到妳的名字沒？我看這上面，不少甲子的，剛才未詳細留意。”沈永卓找到自己的座位號，臉上終於現出笑容，他也開始關心起沈溪的情況來。
　　沈溪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正不知該不該打擊沈永卓的時候。沈永卓道：“大哥再幫妳找壹遍。”
　　沈永卓從後面開始找，最開始他找得還很認真，但到正案時，他已經看得有些馬虎了，因為沈溪的名字正好是圓圈的下面，字體是倒過來的。沈永卓或者覺得沈溪不可能壹場即過，正案內圈只是掃了壹遍，沒仔細看。
　　最後沈永卓用略帶遺憾的口吻道：“七弟，妳年歲還小。後面總有機會。”
　　說完趕緊帶著沈溪回家。明天將舉行第二場招覆的考試，沈永卓顯得有幾分著急。
　　從縣學門口擁擠的人群中出來，很多學生罵罵咧咧，說自己學問好，錄取不上那是朝廷的損失。是百姓的損失。
　　悲喜的人都有，還有個四十多歲的老童生，終於在正案內圈找到自己名字，正跪在地上叩謝天地。
　　沈溪路過的時候仔細壹瞧，這不正是入場時被幾個衙役責難的那個劉老二？
　　“蒼天啊，我終於有中秀才的機會了，我壹輩子的辛苦……值得了。”劉老二跪在那兒高聲嚎叫，就好像他已經中了秀才壹樣。
　　考上的歡天喜地，沒考上的或者等來日招覆再考，或者用功讀書以待來年。
　　有落榜的書生。身上有幾個余錢的，並不急著回鄉，趁著入夜前找個酒肆，買上兩壺酒圖個宿醉，尤其是那些過了三十歲的考生，這種落寞孤寂的心情尤為突出。
　　以前沈溪總覺得範進中舉中所提的事太過極端，中了舉就能把人逼瘋有些匪夷所思。但當他真正身處這個只有科舉才能改變社會地位的時代，見識到讀書人壹輩子辛苦只為能科場題名，那種壹生為功名所累的感觸很深。
　　“不好了，有人投河了。快去看看……”
　　不知道誰喊了壹聲，突然間西溪河邊那邊熱鬧起來。
　　沈溪心想考不上童生又不是天塌了，真要這麽極端不成？等沈溪和沈明鈞匆忙來到河邊，才知道投河的不是考生。或者說，連個男人都不是，而是個女人。
　　“……妻啊，妳怎麽這般想不開，為夫今年考不上，可以等來年啊。”
　　原來不是落第書生自己投河。而是他的妻子悲憤之下感到前途無望是以投河。
　　人已經在水裏了，這書生只是在河邊壹個勁兒地哭訴……百無壹用是書生，他妻子跳了河，連個竹竿都不找，就知道在那裏絮絮叨叨，聽著就讓人心煩。
　　“快快，誰趕緊下河去撈人？這水有幾人深，若是再不想辦法，人就救不上來了……”
　　二月天，冰雪消融，水溫很低，誰敢在這個時候冒著生命危險跳到河裏去救人？沈溪雖然前世會遊泳，但這輩子因為小時候調皮搗蛋摔死過壹次，就沒學遊泳的機會，而且他才是個孩子，就算會遊泳，下水救人也不是很明智。
　　好在這時候，河面上過來壹條船，在漁夫的幫忙下，終於把那跳河的女人從河裏撈了上來。
　　要說那女人也有幾分姿色，只是身上的衣服極為破舊，許多地方打著花花綠綠的補丁，看上去也就二三十歲，壹個挺嫻靜的婦人。
　　上了岸邊，壹堆人圍著，卻沒人敢上去搭把手。
　　這年頭男女大防，婦人的貞潔比什麽都重要。街上本來沒幾個女人，河邊看熱鬧的清壹色都是大老爺們兒，女人躺在河邊亂石嶙峋的土坡上，嘴唇慘白，整個人壹動也不動。她男人是個讀書人，根本不知如何施救，就在那裏壹個勁兒瞎嚷嚷，好像光靠說話就能把人救醒過來。
　　“餵，趕緊按按妳婆姨的身子，看看還有氣沒？”有人提醒道。
　　那書生這才恍然，伸手探了探婦人的鼻息，哭喊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吾妻，妳去之後，我與小女如何過活啊。”
　　沈溪心說難怪，嫁了讀書人的丈夫，等於是半輩子吃苦，加之沒生個兒子，將來連盼頭都沒有，所以才會想到輕生吧！
　　沈溪在旁邊看了幹著急，跳河的人，剛救上來沒氣是很正常的，肺部進了水，氣管被水給堵住，能喘上氣就怪了。從女子落水，到如今救上來，前後時間並不長，就算因為缺氧暈死過去，也是可以救回來的，但最重要的是時間。時間壹長，暈死就變成真死了。
　　沈溪不管別的，直接走過去，拿起那婦人的手腕。脈搏微弱近乎於無。
　　那書生喝道：“妳個小娃，作何？”
　　“起來！”
　　沈溪不跟這種百無壹用的書生廢話，要是坐視壹條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他還真有種負罪感，但以他男子的身份。給壹個婦人做心口按壓終究不妥。
　　“妳！按著妳妻子的心口，連續按壓，快點兒！”沈溪近乎是對那讀書人吼著說道。
　　“君子之德……”
　　那書生正要廢話壹通，沈溪怒道：“再君子，妳夫人就沒命了？君子之德重要，還是妳妻子的命重要？”
　　讀書人稍微壹楞，便依言過來，沈溪雙手壓著地面，作出模樣給那窮書生看。
　　窮書生試著按了幾下，婦人口中有水流出。但因缺氧時間太長，暫時沒有醒過來。
　　“往妳夫人口中吹氣！”
　　“妳說什麽？”
　　這次那讀書人有些憤怒，想要跳起來跟沈溪拼命，但他剛才蹲在岸邊喊了半晌，腿早已麻木不堪，人剛站起身子就倒了下去。
　　這時候正好有壹個小姑娘跟著娘親到河邊來洗衣服，沈溪上去壹把將小姑娘拉過來，仔細教了壹番，那小姑娘把嘴湊上去，開始在女子嘴裏吹氣。但壹個小姑娘家哪裏有那力氣能把氣吹到婦人的肺裏去？
　　沈溪恨不能親自動嘴，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輕舉妄動。這年頭女子的貞節可比性命更重要，要他真作出什麽無禮之事，別說是女子的家人了。連街坊百姓都不會饒他。
　　忙活了半晌，那婦人終於壹聲咳嗽，人活了過來，臉上多了壹抹暈紅。
　　那窮書生大喜過望，趕緊過去扶起妻子，半晌之後。夫妻二人相擁而泣，看得旁邊的圍觀百姓直搖頭嘆息。
　　就算是沈溪想出的辦法把女人救了回來，但那窮書生連聲謝都沒有，在他眼裏，妻子能活過來應該是“上天憐見”，跟沈溪半點兒關系都沒有。
　　折騰了差不多壹個時辰，沈永卓催著沈溪回家，沈溪回到河岸上，正巧見到壹身便裝的葉縣令站在人群中看熱鬧。
　　沈溪和沈永卓都認得葉名溯，正要行禮，葉名溯擺了擺手，意思是不用多禮，沖著沈溪點了點頭，直接轉身往衙門方向而去。
　　沈溪覺得這葉名溯倒有幾分親民的意思，這樣出身京城世家的官員，應該不知百姓疾苦才對，但這葉名溯從上任伊始，就跟城裏士紳、商賈和百姓相處融洽，不得不說是壹個異數。
　　“知縣老爺認得我們？”
　　沈永卓剛才見到葉名溯對他笑著點頭，臉上帶著幾分驚喜。
　　“之前我們參加考試，他可是主考官，或許有壹面之緣吧。”
　　沈溪不知該怎麽說，要說他跟這葉名溯的淵源遠沒有跟前任縣令韓協那麽多，畢竟韓協是靠著治理瘟疫有方，從寧化縣調到南直隸任職。韓協壹直巴結的林仲業，屬於李東陽派系，如今李東陽已然入閣，韓協也等於是平步青雲。
　　兄弟二人遲遲沒有回家報消息，壹家老小都在院子裏焦急等候。等二人回來，壹大家子圍了上來，李氏和王氏的註意力都放在沈永卓身上。
　　“大郎，怎樣？考上了沒？”
　　沈永卓苦笑了壹下：“祖母，娘，第壹場我沒能考上，但也沒有落榜，還有第二場和第三場可以再考。”
　　王氏聽到後雖然有些失望，但總算松了口氣：“也好也好，第壹場才錄二十人，後面還有三十人，這第壹場下來，剩下的人也就不多了，考上的機會大增。是不是，娘？”
　　李氏這時候也不敢打擊孫子的信心，立即點頭道：“大郎，妳娘說的是。哪天考第二場？”
　　因為之前家裏人都覺得沈永卓第壹場肯定過，連第二場什麽時候考都沒留意。
　　“明天。”
　　沈永卓支吾了壹聲。
　　“那趕緊進房去作準備，趁著天黑還有壹個多時辰，用功補習壹下。快。”
　　壹家人都選擇性地把沈溪給遺忘了，連個問問沈溪考沒考上的人都沒有。
　　等李氏和王氏陪著沈永卓進到正堂，沈溪嘆了口氣，果然是小孩子沒人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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