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追捕（七）

　　“我去看看。”
　　韓博不想功虧壹簣，擠出人群快步走到車邊。應成文同樣註意到了，從相反方向迎了上去。
　　司機正用尼泊爾語跟邊防武警說著什麽，車窗玻璃深色貼膜，從外面看不見裏面，韓博也不管他是在抗議還是在說別的，繞到半開的車窗邊往裏看，不看不知道，壹看樂了，壹個身材很熟悉的人低頭坐在後排！
　　領導的笑容足以說明壹切。
　　民警小王毫不猶豫拉開後門，冷冷地說：“您好，請出示證件。”
　　他居然壹直追到這兒，不是追到這兒，而是在自己前面趕到這兒堵，郝英良心裏拔涼拔涼的，擡頭看看韓博，再回頭看看小王，從上衣口袋裏緩緩掏出護照，盡管知道出示護照也沒用，但還是覺得出示壹下比較好。
　　輸歸輸，但不能被對手小瞧。
　　果然有第二張身份證，辦理過第二份護照，證件上的名字叫顧鵬，貫籍貴省，戶籍地址在礦區。
　　韓博接過護照看了看，把正在抗議的司機讓張教導員去招呼，壹邊示意小王和飛奔過來的小陳給他戴上手銬，示意應成文立即給家裏匯報，壹邊笑問道：“郝總，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妳這是打算去尼泊爾考察，還是打算過去旅遊？”
　　大意了，結果讓他笑到最後。
　　郝英良沒流露出哪怕壹點俱意，回頭看看對岸，竟好奇地問：“韓局，妳怎麽知道我會從這兒走？”
　　“在妳電腦裏看過妳以前自駕遊的照片，從照片上妳對這兒應該挺熟悉的，換位思考，要是我，我壹樣會從這兒走。”
　　“太倉促，早知道應該把那些照片刪了。”
　　“是啊，如果沒那些照片，妳這會兒應該到對岸了。但過去之後又能怎麽樣，尼泊爾不是其它國家，請求尼泊爾司法部門協助應該不難。”
　　“妳以為我會坐在加德滿都等妳？”郝英良回頭看了看，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屑。
　　韓博當然知道他如果能夠順利出境，絕不會呆在尼泊爾等自己過去抓，但還是饒有興趣地問：“妳會怎麽辦？”
　　“移民沒妳想得那麽難，壹些歐美小國只要花點錢就能拿到護照。”
　　“我相信。”
　　郝英良跟著走進軍營，看著被應成文從車上拿來的行李，心情頓時黯然，沈默了壹會兒，終於忍不住說：“韓局，成王敗寇，我輸了就有輸的覺悟。妳想知道什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只想知道那幫老朋友的情況。”
　　這不是虛張聲勢，不是想探什麽口風，也不能用“氣焰囂張”來形容，而是性格使然。
　　他是壹個高傲的人，現在變成了壹個高傲的嫌犯。
　　他這樣的人很難抓，但抓到之後的事情會很好辦，韓博對他太了解了，示意他坐下，意味深長地說：“郝總，這可不是妳的作風，真要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會對不起妳那些朋友的。”
　　毫無疑問，韓博指得是黨政部門中的害群之馬。
　　郝英良撫摸著冰涼的手銬，笑了笑：“妳還是不了解我，那些人沒資格做我郝英良的朋友。”
　　“誰有資格？”
　　“妳。”
　　“我以為妳會恨我呢。”
　　“輸了就是輸了，哪怕壹敗塗地，也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能埋怨別人，更談不上恨。能有資格做我朋友的不多，好不容易遇到妳，還準備送妳壹份大禮，看來是沒機會了。”
　　“讓楊勇找的那個人？難為妳替我操那麽多心。壹碼歸壹碼，在這件事上我是要好好感謝，中午在這兒隨便吃點，晚上我請客，壹路上全我請，別總想著減肥，裏面夥食不好，有的是減肥機會，在外面能吃就敞開肚子吃。”
　　“謝謝。”
　　“不客氣。”
　　這倆人哪像警察與嫌犯，簡直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應成文徹底服了，幹脆站在門邊沈默不語。
　　事實上韓博之所以這樣壹是確實想做點什麽，二來是為了押解路上的安全，幾千公裏，要翻越喜馬拉雅山，許多路段壹邊是山崖壹邊是懸崖，他要是壹個想不開，趁人不註意撲過去搶方向盤，後果不堪設想。
　　武警戰士送進飯菜，二人邊吃邊聊。
　　“妳知道的，沒十足把握我不會動手，當年跟妳壹起從礦區出來的人，除了杜茜下落不明，其他人的境況都跟妳差不多。”
　　“不關杜茜的事！”郝英良急了，用殺人般地眼神緊盯著他。
　　抓都抓了，我還會怕妳看？
　　韓博瞪了他壹眼，冷冷地說：“到底關不關她事，這要有待查實。但我個人覺得她參與妳那些爛事的可能性不大，她是壹個好姑娘，被妳害慘了。”
　　“妳說得對，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她。”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不然妳和杜茜應該很幸福，我們呢真可能會做朋友。”
　　“不說這些了，妳想知道什麽盡管問，趁我沒改主意。”
　　這是“氣焰囂張”，真把很嚴肅的打擊違法犯罪當成兩個人之間的交手，韓博什麽都可以容忍，唯獨不能容忍別人瞧不起警察，啪壹聲猛拍桌子：“妳改啊！郝英良，妳真以為公安機關是吃素的，我可以明確告訴妳，就算妳壹句話不說，我從妳這兒壹份口供拿不到，我壹樣能把妳送上法庭讓法官定罪量刑，零口供，零口供知道嗎？”
　　“對付我壹個無權無勢的商人，妳韓副局長當然沒問題，別人呢？”
　　“妳當紀檢監察部門幹什麽的？”
　　怎麽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應成文擔心郝英良會氣急敗壞負隅頑抗，冷不丁插了句：“韓局，郝總，妳們惺惺相惜，有話應該好好說。”
　　“對，有話好好說，東萍市公安局副局長不能讓人看笑話，副局長親自來抓的嫌犯壹樣不能讓人看笑話，”韓博不無自嘲的笑了笑，敲敲桌子：“先說說，那輛車是怎麽搞到的？”
　　“哪輛車？”
　　“尼泊爾領事館的。”
　　“尼泊爾是世界上最不發達國家之壹，各方面條件比較差，各方面條件越差對我們這些商人而言越是有機遇。我以前跟尼泊爾的‘壹個窗口委員會’接觸過，打算過去投資個木材加工廠，他們壹樣招商引資，對我又有印象，再花點錢，搭領事館的順風車去加德滿都不難。”
　　果然如此。
　　韓博吃完嘴裏的飯，又問道：“給楊勇打的那個電話怎麽回事？”
　　“托朋友打的，放的錄音。提起他我想跟妳求個情，他不是壹個壞人，也沒摻和我以前的那些事，被妳扒掉警服已經很可憐了，能不能別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顯而易見，他直到此刻都沒意識到楊勇是特情，都沒有意識到他之所以落網跟楊勇有很大關系。
　　本來就不會處理，這個順水人情為什麽不做，韓博壹口答應道：“沒問題，他又不知道妳被通緝了，不知者不罪，給妳打掩護的事我不會追究，不會跟他計較。”
　　“還有余琳，她只是壹個姑娘，跟我從礦區出來時還是個孩子，有些事她可能無意中知道壹些但沒參與，之後所做的壹切全合理合法，能不能高擡貴手，別為難壹個女人？”
　　“這個同樣要有待查實，如果她態度較好，將來或許能爭取到個緩刑。”
　　“思成也沒參與我以前那些事，他當時壹樣是個孩子，17歲就跟成年人壹樣下井，差點連命都丟了。幫幫忙，給他壹個機會，給他壹條出路。”
　　“郝英良，別得寸進尺，妳之前幹的那些爛事，顧思成或許沒參與，但之後的洗錢他可沒少參與，這是有確鑿證據的，且涉案金額巨大。我們會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不是妳郝英良想壹個人扛就能全扛下來的。”
　　……
　　就在韓博跟拉家常壹般了解壹些之前並沒有掌握的情況之時，東萍市公安局指揮中心裏壹片歡騰！
　　孟衛東壓壓手，示意同誌們安靜，緊攥電話激動不已地說：“聶書記，不會錯，他確實打算從木樟口岸出逃，還買通尼泊爾領事館的壹個司機，準備乘坐領事館的車出境，韓博同誌判斷精準，在橋上逮了他個正著。”
　　誰能想到郝英良會從青藏高原上壹個偏僻的口岸出逃，不得不承認年輕的市公安局副局長有兩把刷子。
　　主犯落網，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至少不會落人口實，被指責東萍市委市政府“見財起意”，因為財產緊張要拿壹個企業家開刀。
　　聶書記很高興，饒有興趣問：“郝英良看見韓博是不是傻眼了？”
　　“這倒沒有，據應成文同誌匯報，他看到韓博同誌時只是楞壹下，之後很從容很配合甚至跟以前壹樣有那麽點風度。韓博同誌這會兒正在盤問，他態度好的令人意外，有問必答，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不管郝英良以前幹過什麽，但之後做得壹些事還是可圈可點的。
　　回想起跟郝英良打交道時的情景，聶書記不無惋惜地說：“我倒不是很意外，他這個人怎麽說呢，可以說有那麽點膨脹，覺得自己是壹個幹大事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是壹個幹大事的人應具備的最起碼的素質，他可能認為既然栽了就栽得好看點，沒必要跟那些他瞧不起的人壹樣被沒完沒了的盤問審訊。”